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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田螺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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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章

小雨一直持續了好幾天,好容易才放晴。螺螺學著別人的樣子,把賀觀棋的床褥搬出來放在太陽下曬,雖然他也可以用法術烘幹因連日陰雨而變得潮濕的棉被,可賀觀棋還是更喜歡陽光的氣味,所以螺螺也就照做,還把他的書也一並放了出去。

早上臨出門前,賀觀棋對他說明天就是中秋佳節,城裏有花燈會,要是他想去的話,他會帶他一同去看。

螺螺當然一萬個想去,來到京城後他就沒踏出過國子監的大門,因為記著賀觀棋的話不敢亂跑,終於有個機會出去玩,他高興極了。

他端著小凳子坐在太陽下幫賀觀棋曬書,把那些藍皮冊子翻來翻去小心晾曬,小心不要弄破。盡管那些冊子上的字他一個也不認得,可只要一想起這都是賀觀棋的書,螺螺就覺著開心,像是對待自己的珍寶般細心呵護。

秋天的暖陽比不上夏天那樣明亮刺眼,卻多了幾分溫柔,螺螺舒服的昏昏欲睡,瞇著眼睛打盹,想著晚上賀觀棋說會帶包子給他。食堂的包子皮薄餡多,一口咬下去油乎乎的全是肉汁,螺螺一口氣能吃十個,因此被賀觀棋笑話,說他哪裏是只田螺,分明就是小豬。

螺螺不服氣,他才不是豬呢。山上的那只花豬長得可醜可醜了,就算化形也是圓不隆冬的,還總喜歡跟他搶好吃的。

不知不覺他睡了過去,並且罕見的做了個夢。

螺螺從前是不做夢的。因為仙人說只有凡人才經常做夢,他們有太多求而不得的東西,所以只能夢裏得償所願,而妖是沒有心的,自然也就不像凡人那麽覆雜,螺螺深以為然,因為他真的不怎麽做夢,除了偶爾會在夢裏吃些好吃的東西。

夢的內容有些奇怪。

他於夢中又回到了榕樹村賀觀棋的老家。樹上的知了不知為什麽又飛了回來,在院子外沒完沒了的吵,螺螺想起身去把那些煩人的家夥趕走,可剛一動就被另一只手按住了。

那只手修長白皙,一看就不是螺螺那五短小肉手能比的,而他也對手的主人很熟悉。

賀觀棋上半身什麽都不穿,他察覺到懷裏人的動作,熟練地摟住他的腰,然後湊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。

“別管它們。”

許是因為剛從睡夢中醒來,他的聲音有些低沈,與平日裏清亮柔和的語氣大不相同。螺螺的耳朵動了動,不知為何紅了臉。

接下來發生的任何事既正常又不正常。

正常是因為他和賀觀棋睡同一張床早就不是什麽稀奇事了,有時早上醒來,他總是被賀觀棋攏在懷裏護得很好,所以他習慣趴在他懷裏。

不正常是因為……

螺螺從夢裏猛地嚇醒,從小凳子上彈了起來,動作太大腦袋還撞到了曬書的床板。他捂著頭一頓嘶哈,一邊卻又想起了夢裏的那些混亂畫面。

他不敢確信夢裏那個眼神深沈、面無表情將他按在床榻上的人是賀觀棋。明明他都哭成那樣了,還一直不停求饒,可他就是恍若未聞,攻城略地步步緊逼,不肯讓他有一絲一毫的躲避。

螺螺不知道夢裏的他們在做什麽,也看不懂賀觀棋漆黑如墨的眼神深處隱藏的到底是什麽,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這種奇怪的夢。

對他那麽好的賀觀棋怎麽可能會欺負他呢?

螺螺對夢裏的一切惶恐而愧疚,一面害怕夢裏那樣霸道不講理的賀觀棋,一面又覺得自己居然在夢裏把他想得那麽壞,要是賀觀棋知道了,一定會傷心吧?

更讓他糾結的是,仙人哥哥明明說過,凡人會因為欲|望做夢,那……他又是為了什麽?

難道,我其實希望賀觀棋欺負我?

螺螺被自己的想法驚呆了。

就在此時,一陣敲門上傳來。螺螺從茫然中回神,下意識的去開門,其實滿腦子還是方才那個詭異古怪的夢,甚至沒看得清來人是誰。

“餵!”

雲煙討厭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,螺螺回神,然後才發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。

他的臉當時就垮了:“怎麽又是你啊!”

“你以為我想看見你呢?小胖子!”雲煙哼了一聲,隨即推了他一把,不客氣的說:“你這待客之道學得真差,不知道要情|人進去坐嗎?”

螺螺一時間不知該反駁哪句,完全找不到重點的反駁:“誰是小胖子啊!”

他才不胖!

賀觀棋都說了,他雖然吃得多,可也只是小臉上有些肉,其餘地方還是瘦的,抱在懷裏小小的就那麽一團。甚至他幾乎不費什麽力道就可以將他橫抱起來,比村頭二叔家剛出生的小豬崽子重不了多少。

他完全抓錯了重點,導致雲煙大搖大擺的走進院子,還霸占了螺螺唯一的小凳子。

“你不許坐我的凳子!”螺螺上來就要推他。

雲煙白眼翻上天,嫌棄的說:“什麽破凳子值得你這麽寶貝,我還不稀罕呢!”

他嘴上這麽說,可屁|股卻紋絲不動,照舊占著螺螺的凳子,都懶得挪一下。

說完,他把自己拎來的小包裹隨意往桌上一丟,趾高氣昂的說:“雖然我把你那身破衣服扔了,可念在你窮酸沒衣服穿的份上,賞你了。”

螺螺走上前打開包裹,裏頭是一件金絲繡線的長襟緞袍,翠竹般青壁,正是他最喜歡的顏色。

雲煙見他不說話,起身走過來,不滿的說:“你這是什麽表情?拿了人家的東西難道不應該感恩嗎?”

“本來就是你的錯,我憑什麽要謝?”螺螺一見他那德性就有氣,“再說我又不喜歡,你把原來的那身賠我!”

“都說扔了!”雲煙氣惱,“你愛要不要!”

螺螺就不知道這人是來幹嘛的,又沒人請他上門,自己跑來囂張跋扈耀武揚威的對他一頓數落,丟下一件衣服又說賠他,然後還要生氣。

“河豚都沒你能生氣。”螺螺學著他翻白眼,“再說你這衣服說不定都是你穿過的,誰要啊!”

雲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,罵道:“你眼瞎啊!這衣服是新做的看不出來?”

“我滿城找師傅塞錢加急趕出來,要不是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,以為我想費這麽大心思?”

“我管你怎麽想!你不要就自己燒了!”

他說罷背過身去,顯然是真生氣了,背影看著竟還有些蕭瑟落寞。

螺螺沒想到這是新衣,他以為雲煙這種人眼高於頂,肯定就是借著這個機會羞辱他,隨便拿一件自己的衣服丟給他,然後再嘲諷兩句。

他本來也不是刻薄之人,只是雲煙三番兩次說話難聽,他才以牙還牙,眼見他好像真的難過,不由得放軟了態度。

“那個……我只是想要回原來的那個。”

他撓了撓頭,又說:“既然你特意找人做的,那、那我就先收著。”

雲煙回身,冷眼瞥他:“算你識相。”

他上前去把衣服拿起來往螺螺身上比劃,輕蔑的說:“好好的衣裳,到你身上怎麽就不是那麽回事了。”

螺螺才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又要鬧,好在雲煙下一刻又道:“雖然比我差遠了,好在也不是那麽辣眼,比那些蠢貨強多了。”

“換上我瞧瞧。”

螺螺還沒說話,就被雲煙推著進屋,強勢要他馬上、現在就換。他想著萬一不合適就讓他帶回去,於是真的換了。

片刻後,他重新出來,指著袖口的花紋問:“這裏怎麽有個這麽醜的豬?誰的手藝這麽差啊?”

衣服螺螺很喜歡,唯一的遺憾就是袖口不知被什麽人繡了奇怪的花樣上去,主要是醜,藏都藏不住。

一聽他這話,雲煙臉上又是一陣青紅,怒道:“誰說那是豬!分明就是小兔子!”

“誰家兔子那麽醜啊?”螺螺懟道,“就是醜!”

雲煙氣得要死,藏在袖子裏的手往後背了背,“嫌醜你就別穿!”

他氣沖沖的跑出去,一句話都不想跟螺螺多說。

螺螺低頭看了看袖子,不能理解雲煙為什麽非說是小兔子,誰家兔子沒耳朵啊?

不過,看在衣服他很喜歡的份上,螺螺不計較了,醜就醜吧,反正別人也看不見。托雲煙的福,被他這麽一鬧,螺螺倒是忘了剛才那場詭異的夢。

晚些時候賀觀棋回來了,真而且的給螺螺包了十個大肉包。他單手支著下巴看著他吃,又聽他講了這件衣服的來歷。

“你說他是不是腦子不好?又要給我送新衣服又要生氣,我還沒找他麻煩呢,他倒是理直氣壯。”螺螺咬著肉包,小心不讓湯汁濺到衣服上。

賀觀棋聽說衣服是雲煙送的,面色瞬間就沈了下來。他沒忘記雲煙背後是孫鴻蹇,很難界定他這個舉動到底是自發,還是孫鴻蹇授意。

一件新衣對他們來說價格昂貴,可對孫鴻蹇來說不過九牛一毛,賀觀棋不想讓螺螺跟他扯上任何關系。

“他眼光倒是不錯。”螺螺又說,“仙人哥哥以前就說過,我穿綠色最好看。”

賀觀棋眼神在螺螺身上逡巡一遭,雖不打算讓他再穿,卻也不得不承認雲煙挑衣服的眼光不錯。

螺螺皮膚白,眼睛又黑又亮,正適合這種亮眼嬌嫩的顏色。

倒是有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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